拼搏百天我要做同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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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纳里梦女丨薄荷豆汤

复建找一下写东西的手感。时间线接失而复得之物结尾,又出现了我的大量心理问题,希望下次不要再让提医生来给我看诊了!




时隔许久,我又一次回到须弥城,是和提纳里一起为巡林队采购物资。道成林不缺基本的生活物品,过路的商队和行脚商贩都会捎来,不过那些精密实验用的设备和耗材却很难从这样的途径买到,因此,每过一两个月,巡林队都要有这么一趟大采购。这活没什么技术含量,只需要照着清单买东西,被分配到我头上的时候我也没太当回事,满以为自己一个人就行。但那时提纳里忽然说:“我和你一起去。”我眼睁睁看着巡林队其他人脸上纷纷露出暧昧的表情。


“所以你为什么要一起来?”


当时人太多,我没好意思问,只能假装这事早就和我说好了一样应下来。但直到我和提纳里进了须弥城,从大巴扎买到宝商街,又去教令院里取了一批他订的学术著作,我都没看出这趟工作他有什么来的必要。采购的几家店我也很熟,他们给巡林队的折扣也是早就谈好的,全程一手交摩拉一手交货,至于取书这种事我在学生时代也常常做,和智慧宫的管理学者说一声就行,东西我又不是拎不起。


……说实在的,比起把器材和学术书扛回化城郭,同事们脸上心照不宣“他们是不是在谈”的笑容才让我坐立不安。最近这段时间我和提纳里这样的单独相处真的有点太多了,多得就连不关心八卦的柯莱看到我们站在一起都会突然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扭头就走,我只能一边狂喊她站住一边在心中崩溃,我的岩王爷啊,她还是个孩子!


但,提纳里的心理活动看起来没我这么丰富。听完我的问句,他抖抖耳朵,相当坦荡地回答:“因为好久没去兰巴德酒馆了,有点想念他们家的酒,刚好你又要来须弥城。嗯,物资采购得差不多了,要不要去吃晚饭?”


好吧,这回答把我的胡思乱想全堵住了。虽然提纳里看起来不像会喝酒的样子,平时也不往宿舍里买这些东西,但我知道,他其实相当能喝,学生时代也是乐于去酒馆来一杯的类型。道成林确实没什么好酒,商队运过来的那些都是镀金旅团佣兵们喝的,一箱一箱卖,据说酒精浓度高得快能给皮肤消毒了,提纳里酒瘾犯了也情有可原,他想喝我总不能拦着他吧!


我无话可说,只能点点头,和他一起走下盘旋于圣树之上的阶梯。天色渐晚,须弥城低亮度的街灯依次亮起,在路上照出昏昏的朦胧。我想了想:“就去兰巴德酒馆好了,我也想吃他们家的薄荷豆汤。”


“又是这个?你的口味还真是一点也没变。”提纳里朝我回过头,自然地提议,“那就我来请客吧,毕竟我现在应该算是在追你?”


我面红耳赤地站住了,总算知道了他是在这里等着我。




提纳里说得没错,我的口味确实十分固执。还在教令院读书的时候,我经常大半夜去兰巴德酒馆,点一份薄荷豆汤。那个时候因论派的学术把我折磨得不人不鬼,我每天通宵读文献,读到中午或者下午困意上涌再睡觉,醒过来一般是晚上十点之后,完美错开正常人的作息时间。须弥城没什么夜生活,智慧宫晚上九点准时闭馆,食物外卖过了这个点也不再配送,我总是大晚上在宿舍饿醒,然后出门去吃我一天中第一顿饭。


由于整座城都建造在巨木之上,按照生论派学者们坚持的理念,须弥该是一座人与其他生灵共享的城市。为了不打扰栖息在圣树上的野生动物和植物,全城的夜间灯光亮度有严格规定,即使是主干道两旁的路灯也开得很暗,只能勉强照亮一小团道路。半夜独自一人从这样的路上穿过,我最初也有点心里打鼓,但熟悉之后就不再害怕了。实际上,夜间路上能碰到的人很少,大部分时候,等我出门时这座城里绝大多数人都已经按照正常的节律入睡了。比起危险,黑暗更多代表着空无一物,我在其中行走的许多次,黑暗里什么也不会遇到。


兰巴德酒馆通宵营业,是半夜才开始觅食的我为数不多能选择的地方之一,虽然我觉得老板的目标客户应该不是我。晚上酒馆里头的氛围和外面须弥城的寂静完全不同,每次走进去,扑面而来的就是酒气、烤肉的香气和夜间聚餐的学生们或佣兵喝醉酒胡嚷嚷的声音,又热闹又拥挤。


我不喝酒,也不怎么吃肉,所以每次都只点一碗薄荷豆汤。这种汤是须弥的特色食物,用料很简单,只有须弥特产的秃秃豆和薄荷,汤底是熬煮后打碎的豆子,盛上来时会点缀一些熟豆粒和薄荷叶,浓稠又不失清爽。由于挑食,比起去尝试不知道会不会踩雷的新菜,我对重复吃一样食物的忍耐力要高得多,差不多每天都只吃这个,直到某天忽然被端着酒杯的提纳里打招呼:“月相?还真是你,你一个人吗?”


那时我和他刚认识不久,因为去他负责的生论派项目里帮忙,常常合作和聊天,说得上是熟人。忽然被叫到名字,我从薄荷豆汤里茫然地抬起头,第一反应是先看了看提纳里的大耳朵,又看了看酒馆那头因为拼酒扭打成一团嘈杂的教令院同学,比他还难以置信:“对……我来吃晚饭。倒是你怎么在这啊,不觉得这里很吵吗?”


提纳里满脸无奈地在我旁边坐下,揪揪自己的大耳朵:“你说得没错,耳朵都要炸了,不介意我坐这里吧?这边没那么吵。”


我同情地给他让座。聊天中才知道,原来他刚从雨林里回来,他和生论派的同门刚做完一场灯诱,捉到了不少漂亮的夜行昆虫,因此一块出来喝一杯放松。但他的同门师兄弟看起来酒品不佳,几杯下去就开始抱头痛哭教令院月经话题自己这样下去怎么毕得了业,最终发展成一场轰轰烈烈的拼酒,把提纳里敏感的大耳朵吵得够呛。他本来想跑路,“但这里的酒很不错,还是喝完再走吧。”提纳里晃了晃那只须弥式的大容量圆杯,把话题转到我身上,“这个点吃晚饭吗,而且,你只吃一碗薄荷豆汤就够了?”


这就是和熟又不够熟的人一起吃饭的麻烦之处。我习以为常地解释,我刚醒,虽然是一天里第一顿,但这个点吃太多东西待会通宵的时候仍然会撑得难受,不是在减肥,也不是食量小,至于薄荷豆汤,单纯是我不喝酒也不吃肉,所以在大半夜的酒馆里,吃东西的选择范围只有这么狭窄。


我以为提纳里会批判一下我的作息问题,但他对此没什么想法,反而问了点别的:“你是什么肉也不吃吗,完全素食?”


我噎了一下,一般听到我说不吃肉,大部分人都会被糊弄过去接受这个设定,我就可以免于解释一大堆。但提纳里追问了,我也只好再把一大套麻烦的理由说出来:我不吃有肉味的肉。简而言之,我吃到肉本来的味道就会吐,一旦能被大脑辨认出来“我在吃肉”,喉咙就会条件反射地作呕,把所有吃进去的东西都顶出来,所以,我能吃的只有那些被大量调味料掩盖了肉味的料理,像是璃月的天枢肉那样糖焖的红烧肉之类的。这种口味偏好实在是太奇怪太小众,而且,大部分人应该也分辨不出那种让我呕吐的肉味到底是什么味道,厨师料理时也不会特加注意,所以我但凡吃不熟悉的馆子,十有八九在肉菜上要踩雷。


为了避免麻烦,也避免解释这么一大堆,我干脆直接对外宣称我就是不吃肉,给我点份素菜就行。这一招很管用,须弥的同学们也没人追问过,大概是以为岩神信仰里可能有什么特殊的规矩必须素食,纷纷表示了理解,于是我日复一日地在兰巴德酒馆里只点薄荷豆汤,偶尔配一次椰炭饼。


解释这么多确实费事,等我说完,提纳里的酒也见底了。不过他看起来并不急着走,而是点点头表示了解,顺便问我:“那你喜欢吃蘑菇吗?可以试试,很多可食用蕈类都有特殊的鲜味,我是觉得和肉一起炖煮也能完全把肉味盖过去。要是还是有你说的那种本来的肉味,单独吃蘑菇也不错。”


“完全没试过。”我只好老老实实说。虽然种类繁多的蘑菇也是须弥雨林的特产,但以我嘴巴刁钻的程度,尝试一次新菜可能就意味着有一顿饭要吃不饱,因此我几乎不吃自己食谱以外的东西。


“下周你来禅那园上班的时候可以来吃。”没想到提纳里马上给了我一个精确到时间地点的提议,他朝我示意了一下那边抱头痛哭拼酒团里脸红脖子粗的一位师兄,“哈维的课题就是树王圣体菇,虽然完全做错了方向,不过种下去那批错误课题现在已经成熟了,我们准备下周把它们吃了。”


太惨了……再想想我看起来也岌岌可危的毕业课题,我心中涌起一阵兔死狐悲的默哀,感觉别说蘑菇,面前的薄荷豆汤都有点食不下咽。我舀起一勺子汤吞了,想起禅那园好像没有开火的条件:“你们打算怎么料理,生吃?”


“会简单烤一下,须弥烧菇那种做法。我做的一般不加调味料,其他人应该会加,你可以根据口味选自己喜欢的。当然,我是推荐你试试我做的。”


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提纳里是公认的蘑菇专家,又有着敏锐的味觉,他做的菌菇料理想必相当鲜美。但我的胃已经因为突如其来的对于毕业的担忧而沉了下去。说真的,能进入教令院的已经算是整个须弥最聪明的一批人,但这里仍然并非人人都是提纳里这样的天才。学术之路对大部分人而言充满的只是痛苦,写不完的论文,做不出来的成果,一切都看不到尽头。要是我毕不了业怎么办?我想到这件事就焦虑和精神崩溃。我来须弥求学,母亲本来就并不赞同,要是再让她知道我在这条路上走得头破血流,那她必然会立刻强烈反对,要求我回到璃月去,按照她的安排生活。那种生活想必更加轻易,无需思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在教令院过得如此痛苦,我也就是不想那样做。


提纳里的酒已经喝完了,他推开空了的酒杯,我回过神,意识到他打算走,抬起头准备和他告别。大概是因为有兽类的血统,他的眼睛很特别,有着空空的白色瞳孔,我和这双平静的眼睛对视,等待他先说出辞别的话。提纳里说:“今天你好像一直不怎么开心,是为了什么事?”


“啊?”我先愣了一下,习惯性隐藏,“呃……没有吧。”


“没有或者不想说都没关系。”提纳里轻松地耸耸肩,“只是觉得你好像有太多压力了,试试多做点让自己开心的事情。”


有这么明显吗?我心虚地快速眨眼,不过提纳里好像也没有接着揭穿我的意思,他站起身,甩甩一直盘在椅子上的蓬松大尾巴,和我告别:“再待下去耳朵真的要炸了,我就先走了。你待会回宿舍注意安全,出门右手边有个风纪官的夜间执勤点,要是害怕,可以去那里找人陪你回去。”




幸好我没去。我后来才知道,那个执勤点由大风纪官赛诺单独值守,因为靠酒馆近,方便他随时探查和制止夜间酒馆中的风纪问题,一般人压根不知道这里还有风纪官守着。


而那不是我在兰巴德酒馆最后一次见到提纳里。我们之后还有过几次偶遇,大多数都和这次一样,我作息混乱,半夜才出来吃东西,而提纳里往往是和或多或少的同门以及朋友聚餐,一路喝到很晚,其中就包括赛诺。当时我和提纳里已经相当熟悉了,他直接问我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吃,尽管对面是不苟言笑宛如阎王的大风纪官,但想和提纳里一起吃饭的心情总算盖过了对风纪官的恐惧。坐过去之后我点的餐先上,提纳里开口:“嗯?又是薄荷豆汤,真的有这么好吃吗?”


“和我口味关系更大……不过是真的很好吃!”他们还没决定下酒的配菜,我想了想,“你也点一份试试?”


“那就不用了。薄荷对我的嗅觉来说太刺激,点了也只会浪费。”


“你可以尝一口我的,试一下味道。”我把勺子递给提纳里,反正这份汤也还没动过。


提纳里不是过分客气的人,我这么说了,他也就顺便舀了一勺送进嘴里。果不其然,刚吞下去他就直直竖起了耳朵,露出一脸被薄荷味冲到天灵盖的表情。我瞪大眼睛盯着他,端起水准备随时抢救,不过提纳里缓了一会,晃晃脑袋:“是有点冲,但味道还不错,我能再来一勺吗?”


“你知道,”坐在对面的赛诺忽然开口,我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他说话的对象是我,他沉声道,“提纳里吃了一口你的薄荷豆汤,还要接着吃,这种行为是什么吗?”


我吓了一跳,脑子里飞速跑马灯教令院学术风纪规定,我犯法了?问题是我犯了哪一条?好像上面也没有不准给其他学者分享自己的食物之类的吧:“是……是什么?”


赛诺露出了坚毅而自信的表情:“是‘狐’吃海喝。”


我深吸了一口气,拿不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倒是提纳里无语地从我盘子里又舀了一勺豆汤:“早就说了,能不能别在饭桌上讲你的冷笑话?”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我和提纳里走进兰巴德酒馆。这里的生意一如既往地不错,一楼已经坐满了人,不光是教令院的学生,须弥城其他的居民也会到这里来吃东西,我们路过带着孩子的几个家庭,和那些正在给捣乱的幼童擦脸的母亲,被老板带到人少一些的二楼去。这里的格局前不久翻新过一次,听说是卡维学长做的设计,功能区重新调整,划出了一些单人座和双人小桌。


我们在靠窗的位置落座,提纳里先点了酒,我点了一份薄荷豆汤,然后开始决定今晚的主菜。提纳里提议吃脆饼珐提和兰巴德鱼卷,脆饼珐提也是素菜,而鱼类是我为数不多能吃的肉之一,他的方案相当稳妥,不过这样一来他就没什么好吃的了。虽然爱吃蘑菇,但提纳里说到底也是肉食动物的后代,我摊开菜单,表示可以点份烤肉卷。


“你吃吗?”提纳里疑惑地动了动耳朵。


“可以尝一点点。”我勇敢规划,“从你那里切一块给我。”


晚餐的菜单于是就这么敲定下来。虽然似乎提纳里的话已经被揭了过去,但我还是隐隐感觉到一些不自在和尴尬横亘在我们中间,造成这一切的完全是我。


我和提纳里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总之,前段时间他毫无预兆忽然表白心意的时候,我的惊恐比惊喜更多。虽然我从十九岁起就在对他搞暗恋,但是我时常感觉这暗恋和他也没什么关系,我只是一厢情愿地少女怀春,又擅自将心事寄托在了他身上。而且暗恋持续了这么多年我已经觉得这里就是我的舒适区,就像我吃惯了的薄荷豆汤,要去尝试新东西,比接着忍耐重复的菜谱还要令我恐惧得多,我想象不了我和提纳里真的谈上恋爱,我们真要两情相悦,那也有点可怕。


但越可怕的事它就是越要发生。最后我面红耳赤地掏出熟练的借口:“……我再考虑一下。”


被这个借口糊弄太多次的提纳里已经对此免疫。那时我们坐在化城郭郁郁葱葱的巨树上,阳光从枝叶间斑驳地漏下,他抖抖耳朵,光就跳跃着从他头顶滑过:“每次你这么说结果可都不太好。这样吧,短时间内你打算回璃月吗?”


“不可能。”我几乎立刻斩钉截铁地说。尽管不知道回到须弥的决定是否正确,但,起码几年之内我不会再回璃月了。


在我的学生时代,“无法成为正常人”的痛苦一直困扰着我。在我发现没有人像我一样只是吃到普通烹饪的肉就会吐时,在我看到别人都能够适应学术生活时,在我因为混乱而反常的作息穿行在空无一人的黑夜中时,我曾经一度怨恨自己,为什么我不能像正常人那样生活?按照自己的意志而度过的生活是自由的,但它太痛苦了,我饱受折磨又孤立无援,而在那条看起来更容易的路上,母亲的身影等待着我。


假如我能顺从社会的规则,顺从母亲的安排,和所有人一样满足于普通人的幸福,那么困扰我的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存在?我抱着这样的想法回到璃月,几乎就要走进母亲为我安排的良夜,但在即将触达到那种幸福的瞬间,我却蓦然睁开眼,感到害怕和抗拒。那真的是我喜欢的吗?那真的是我想要的吗?我能够像故事中为了穿进水晶鞋而削掉拇指的少女一样,切割自己,把自己塞进这种幸福之中吗?正因为知道答案绝不是肯定的,所以我又一次逃跑了。


“我回去马上就要被我妈安排去玉京台工作,”我叹了口气,“反正我不想要这样。在她放弃之前我不可能回去。”


“那就好,在此之前你可以慢慢考虑——希望你真的有在考虑。”提纳里拖长尾音,让他显得少见地有点俏皮。我的心怦怦地跳动。


在我如雷的心跳声中,提纳里转过头,像枝叶间漏下的阳光那样明快地笑起来,那双空心的漂亮眼睛凝视着我:“起码我现在知道了,你不想要什么的样子总是很明确。还有机会的话,我可是一定会努力试试的哦?”




认识多年的好处就在于此,即使不聊最近这些让我想要逃避的事,我和提纳里在饭桌上也还是有无尽的话题可以聊。我们在过去之海中漫游,随便地俯拾潮水之中的回忆。我先提起第一次见到赛诺他那个“狐”吃海喝的冷笑话,岩王爷在上,当时我是真的没听明白,直到后来提纳里给我写出来,我才知道这位不苟言笑的大风纪官居然爱好谐音梗,还是最烂的那种。提纳里无语地补充,当时他还以为我也有这种爱好,因为他解析完毕我居然来了一句,那是不是要把我们这一级的艾尔海森请来一起喝酒,毕竟“狐”吃“海”喝。


我公正地说:“我讲得比赛诺好笑。”


“可惜听说艾尔海森不爱喝汤汤水水的东西。”提纳里顺便把话题延伸到这位新任的书记官身上。


我震惊:“你们有熟到这个程度吗?”


“卡维说的。他上次都没坐下就开始和我们吐槽这个室友,说他就连吃萨布兹炖肉也要做成烤饼那样,方便在看书的时候拿着吃。”


好吧,可能这就是人家年纪轻轻已经学完二十门语言并且在教令院身居高位的原因,要是在我看书的时候来碗薄荷豆汤,我只会马上抛开砖头一样的学术著作喝点甜的缓缓,知识进不了我的脑子,汤汤水水进入我的胃倒是很容易。


说话间我的薄荷豆汤已经端了上来,浅绿色浓汤上点缀着豆粒和薄荷叶,汤汁散发出清新的香气。我尝了一口,发出满足的喟叹声,真是令人怀念的味道。我看过的某本生论派著作里提到过一个浪漫化的说法,说人的记忆也许是与感官的感觉联系在一起的,比如吃到过去曾吃过的食物,那时的记忆和感情就都会被唤醒。不知道提纳里是不是也想起了这个,因为他忽然问:“我还记得第一次在这里碰到你的时候,你也一个人坐在角落吃薄荷豆汤,那个时候你是因为什么事不太开心?”


我舀汤的勺子顿住了。本来按照我丢三落四的记性,此时我应该“啊?”一声,然后表示完全忘记了,根本不记得那时候在烦恼什么东西。但提纳里总是如此精准,我所记得的过去的事,唯独没有遗漏关于那个瞬间的一切。




我在六岁的时候就来过须弥。这件事是我父亲跟我说的,我自己则一点印象都没有,直到他为我展示了一张起码有十几年前的映影画片,泛黄的画面上是幼年的我和毛毛驮兽合照珍贵影像,我的岩王爷,那会的我看起来还没驮兽幼崽大。对这次出行的原因,我后来拼凑出的说法是那时母亲因公去须弥出差,父亲带我去探望她。据说他俩带我把须弥城上上下下都玩了一遍,还去参观过教令院,我被因论派录取的时候父亲不无自豪地吹嘘,他那时就说相相以后肯定能到这来上学,添油加醋的样子换来母亲的怒目而视。


但这些东西我一点都不记得,直到我真正入学,走过已经屹立千百年的圣树枝杈,我也仍然对这里充满陌生。对那次出行我唯一记得的就是父母带我在须弥吃过一次薄荷豆汤,对幼年的我来说,那是非常美味的食物,汤里有用糖腌过的小块豆粒,嚼起来粉粉的。但我记得那时父母都坐在我对面,什么也没吃,我感觉母亲的心情不好,只有在看着我的时候会稍微平和下来。


当时母亲应该想和父亲离婚。长大成人之后我猜测,不然她没理由忽然到须弥去,把我丢在璃月,丢给父亲。从我出生起她就一直极为严苛而细致地照管着我,想要在我身上延续她的梦想,避开她的错误。那时是为什么忍耐不住了呢?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但最终的结果是父亲带着我去了须弥,他们重归于好,我的家又像一个正常家庭那样继续了下去。我想她的让步里,应该有很大一部分出于为了我好的考虑,我成为了将她绑架在这个家庭里的人质。


总之这件事对我最大的影响是,来到须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还是喜欢吃薄荷豆汤。我总是在夜晚走进兰巴德酒馆,点上一份绿色的浓汤,一边喝一边放空自己,随便想些事情。在偶遇提纳里的那一天,我邻座是个带着孩子的母亲,因为女儿和她扭来扭去地撒娇而无可奈何地高高举起手帕,去为她擦拭脸上蹭上的汤汁。那时我忽然想,兰巴德酒馆是一间开了十几年的老店,会不会在那个我不记事的六岁,妈妈就是带我在这里吃的薄荷豆汤。


这种怀疑没法被证实,但致命的是也无法被证伪。我后来每次再吃起这种喜欢的食物,都会因为突然涌上的回忆感觉到痛苦,就像看到母亲绞杀着我又为了我放弃的一生。在我长大成人之后再看,母亲只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她无法看透事情的本质,努力想遵循社会的规则,哪怕不被父亲哄骗而生下我,大概也会和别的男人结婚,生下另一个孩子,然后像对待我一样对待她。因为自己未能实现愿望,吃了太多苦头,所以想要女儿按照自己的安排过安稳的生活,这并没有错,但假如她生下的是一个更顺从、更像正常人的孩子,而不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消受这种幸福的我,是否我们都不用因为这种期待不能实现而持续地感到痛苦?妈妈,如果你不想要这样的我,我也希望我从来没有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说完这些的时候我喉咙发干,花了很大劲忍住不要眨眼。提纳里低头去包里找了找,找出一块手帕递给我。“可以哭。”他说。


所以最后事情又变成我坐在提纳里面前哭。还好他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帮忙擦了一下我下巴上哭太急差点掉进薄荷豆汤里的眼泪。情绪的洪峰过去之后我缓了过来,菜也上齐了,我一边接着抽抽噎噎一边舀汤喝。晚餐的氛围就这样确实有点诡异,我抬起头想说什么,提纳里正切了一小块烤肉卷:“你还要试试吗?”


我呜咽着点头:“嗯。”


把那块烤肉卷塞进嘴里的时候我有点如临大敌,努力控制着嘴里的肌肉,在提纳里面前已经哭成这样了,哪怕吐也不要吐得太恶心。但料想之中的反胃并没有到来,兰巴德酒馆的烤肉做得很不错,完全没有那种令我食不下咽的肉味,肉片切得很薄,而且应该提前用香料腌制过,吃进嘴里只有烤得油亮的焦香,搭配着卷在外面解腻的蔬菜和面皮,整道菜恰到好处。看起来,之后“我能吃的东西”食谱上又多了一项。


“记忆是与感官的感觉相联系的,生论派的一部分理论里确实有这种说法。由于方便被生活经验证实,就像你刚才说的这些体验,这种说法很容易取信。”提纳里没有跟我聊刚才的事,反而说起了谈话开头时我提到的理论,“当然,我不是要说它是错的。只不过,月亮,我想说的是,回忆并不是种一成不变的东西。比如在你的记忆里,和薄荷豆汤的味道联系的,会有父母相关的记忆,也会有在教令院读书时的记忆,甚至今天之后还会有我们现在坐在这里吃这顿饭的记忆,你并不是毫无选择。如果其中某一段回忆困扰着你,比起完全抛弃或者躲开,也许可以试试用新的回忆覆盖它。”


虽然还在吸鼻子,但我没忍住抽抽噎噎地笑了出来:“可是今天的回忆也很丢脸,哭成这样子。”


提纳里轻松地回答:“那就之后再来一次好了,兰巴德酒馆没那么快倒闭吧?”


能不能别在人家店里吃饭的时候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啊!我破涕为笑,但心情真的轻松了起来。好像有些事情自己一直想的话只会越想越难受,但这样说出来之后,感觉似乎也并不是没有任何办法解决。提纳里说得没错,即使过去有着沉痛的回忆,但随着时间的不断延续,总会有新的东西来到生命里。在解决完那位倒霉学长的树王圣体菇课题后,蘑菇加入了我的食谱,而今天之后,也许我再来兰巴德酒馆时,会试试点一份烤肉卷。用新的、美好的回忆,去覆盖上旧的、令人愧疚和痛苦的回忆,也许这就是不断活下去的意义。这样想的话,也许我也可以为我的诞生于世找到注脚,我来到这世上并非不受期待、毫无意义,因为我会遇见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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